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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南俠再點一支菸

專訪新勝景劇團《尋戲》

2023年2月2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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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勝景劇團位於台中豐原的一處工廠,這間工廠是新勝景劇團創辦人朱清貴起家之處。以前,這是一座鋁門窗工廠,朱清貴承接岳父成為鋁門窗工人,與妻小住在這討生活,木板隔間的房間很小,一家五口穿梭其間,旁邊能控窯嬉戲的田野,養育了朱家身上草的氣息。


1996 年,新勝景劇團的第一齣戲,即是在工廠上演。邀請鄰居好友,拉張椅子坐在戲台下。母親沒按傳統準備流水席,反倒是一排 buffet,似乎也預知了這個劇團的叛逆。


朱清貴不做鋁門窗後,開計程車,下班就寫劇本練戲偶,當年那個愛看廟會的孩子也成了布袋戲操偶師。朱勝珏與朱祥溥兄弟倆的國中時期,下了課也是幫忙團務,劇團勞動工作繁多,他們從架戲台、架燈光、擦拭戲偶等場邊瑣事知曉了布袋戲的節奏,戲台下的周邊工作如竄通血脈,打通與現場一同呼吸的脈搏。


如今這座工廠,父親已不在,擺滿戲台鐵架、手工繪製的佈景、古早戲美術道具、以及兩箱戲偶。一箱,是父親傳承下來的戲偶,一箱,則是新勝景劇團首創光雕布袋戲所製作的戲偶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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歡喜演,甘願受


「演戲前,爸爸會要我們擦拭戲偶,我們就用牙膏塗上去,一尊一尊推乾淨。」團長朱勝珏說,武戲難免有傷,經年累月的戲偶,存在著時間的痕跡。父子三人蹲在工廠裡耐心擦拭戲偶,成為他最深刻的記憶。「其實戲台下看不到啦,我們自己看了心情高興。」


做戲,原來是這樣的一件事,演的是一份歡喜。


哥哥朱勝珏現職除布袋戲操偶,亦是廚師,內斂且不善言的神情,彷彿有著沉穩鑊氣的臺菜。他是在父親離世後,一肩扛起團務的人。問他為什麼決定承擔家業?他摸摸頭說搞不太清楚,又淡淡說了一句:「捨不得。」


而從小愛電玩漫畫的弟弟朱祥溥,現為劇團編劇與副團長,大學唸動畫,一心想往導演邁進,在業界打滾一陣,直至父親離世,他返家後看見父親記載團務的月曆,八月以後的月曆,排滿了父親尚未演完的戲,「我哥哥一個人,在慢慢把那些戲做完,我就想,我是不是可以來一起做劇團的轉型。」


「其實,我跟一般大眾都一樣,對布袋戲並沒有特別的情感。」祥溥談起青春期,不願意讓同學知道家裡經營劇團:「我覺得很丟臉。做布袋戲時,身上流了很多汗、很髒,那個樣子被看到很落魄。」彼時,布袋戲對他來說只是幫父親打工的勞力活。直至大學,一堂民俗田調的課,祥溥拍攝宮廟中上演布袋戲、八家將陣頭,同學們稱奇他能與台灣文化如此靠近。


「我才發現,原來那個『我跟別人不一樣』,是很珍貴的。」


祥溥記得小時候,與父親一起搭棚:「我們用木板跟木板架設起來,這之間一定會有隙縫,有次,我爸的菸掉進去了,我整個人趴下去幫他撿,他因此稱讚我。想起這件事,我覺得他是在告訴我,不要怕髒,要蹲下去,完成戲是最重要的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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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找生命的戲場


古早布袋戲,經常是在宮廟裡長大的人,祥溥這樣唸過動畫回來的人,在圈子裡是個異數。

「以前我會刻意去喜歡西洋文化,忽視自己身上草根的特質,但回頭看,那也變成一種養分,黃俊雄在布袋戲裡加入《出埃及記》的音樂,沒有人會想到要這樣做。」雖然繞路,但成長在多元文化百花齊放的年代,祥溥將這些元素入戲。他們找血肉果汁機合作,野台既在地又超群;光雕布袋戲作為形式有祥龍奔騰的投影、暴風與閃電炫麗轉場自如,科技讓畫面更有張力,但在內涵上,他更不斷苦思追求「貼合當代」的劇本。


劇團曾以《南俠一生傳》經典文本改編出《少年初心》,不再正邪對立,就好像他們也已經明白人生不是王道漫畫,所有反派,都有自己的歸途。以此改編起手式,「尋劇計畫」的發生,是想記下這個世代的故事。


新勝景劇團與留白計畫以策展形式搜羅現代人的追尋故事,邊展演邊田野,將其內化為劇本精神。展覽《尋戲》不僅展示新勝景劇團的多年里程,更深刻以戲台文化共振觀者、思索各自追尋。「一開始跟奕翔認識時,我們聊了很多對保留文化的想法,我們都希望能用好的方法去論述傳統,我們相信只有人能做的事,最有價值。」


祥溥說看戲的人會老,所以要以內容網羅更多年輕人,「既然要做出最貼近當代的東西,我們就想從群眾的故事汲取靈感。」展覽先行,使群眾探尋布袋戲文化,亦能尋找自己生命的戲場。以「做戲人」的體感去重述自己,比如展區一方觀看《尋》精神的小洞,即是模擬戲台後只能從隙縫見天地;坐在展場戲台下、遊走在導演書房,能進入緩慢卻深沉的尋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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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神,也有人


2019 年,祥溥帶著戲團去國外做光雕布袋戲的巡迴,戲散,發現台下人只剩一半。日常依然演民戲的勝珏說,以往做熱鬧的酬神節目仍在,只是只是戲台下,真的只有神,「沒有人看,說真的,也不會有勁。」有時他一人在戲台後站了整天,這場戲,像是他與神無言的對望。


「當我們在視覺上已經獲得關注了,要想辦法讓觀眾留下來,我們也會反思,忠孝節義的勸世劇本不足以讓人產生共感,現代人關心的是什麼?他們存在在怎麼樣的世界?」祥溥以《尋》系列想像更貼合當代的都市武俠,可以演得很搖滾、很賽博龐克,故事能在美國西部,也能在日本幕府。


「不管外觀怎樣翻新,裡面在意『人』的這個特質不能變。」布袋戲是一項重視臨場的技藝,古早戲只寫重要台詞與轉場,內容經常是由偶師機智舞文,兩兄弟也希望,不要失去布袋戲最真切的「人味」,喚回過去台上說笑鬥嘴,講得都是庶民百景。「要有『人的痕跡』才行,就像布袋戲偶,都是老師傅手刻。」


他們一面期許自己要做「活戲」,不只是形式上,更是劇本基底,希望觀眾看故事,看得到自己;也期許劇團要有將布袋戲如 Disney 系統化整合以展現的能力,在傳統與創新之間兼併溝通。


《尋》計畫以武俠外觀,復刻台灣社會的現在進行式,將會完成短篇劇作,「我們希望大家看布袋戲不是因為同情它,而是有共鳴。」從金光布袋戲到光雕布袋戲,他們想做一齣,戲台下不只有神,還有人的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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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點一支菸


童年時愛看毀三觀「阿忠布袋戲」的兩兄弟,也走上了一條不只是民戲的路。


1996 年創團, 2018 年白晝之夜上演光雕布袋戲,2019 至國外巡迴,2020 在文博會與血肉果汁機鬥戲,2023 年,啟動尋劇計畫。除了完整技術端,更讓布袋戲演得像一種 RPG。


祥溥還在動畫產業時,曾參與製作遊戲《群龍默示錄》,「做遊戲牽扯到美術、營運、管理 、行銷⋯⋯,這些東西,也幫助了劇團轉型。」比如,祥溥用充滿漫畫風格的分鏡跟老師傅溝通,也推進未來的影視化;在創生角色時,他會為角色做更深入的描繪,就像是電玩的角色設定集,「角色會有一些固定模式的運動,比如打怪、發招的動作,電玩會把以間歇動作組成連續動作,我做回布袋戲時,則是解構布袋戲的角色動作,當要以動畫演出時,就能以更節制的成本完成。」


遊戲體驗也讓他以導演身份重新端看光雕布袋戲特效的起承轉合,讓觀者沈浸其中,其實需要高度的設計與驗證過程。


祥溥笑言自己過去是喜歡解鎖所有支線任務的玩家,遊戲就要摸透所有劇情,但在前些日子玩《碧血狂殺2》時,他選擇「不存檔」,也就是說,玩家僅有一次體驗的機會,無法超時空攔截逆轉做過的決定:「我想要用,體驗一個真實人生的方式,去體驗那款遊戲。」享受痛苦,接納自己的選擇,是遊戲給他的教養。


雖然好像是成熟的玩家了,但祥溥與勝珏在工廠內遊走時仍像天真的小兄弟,他們拿著古早戲使用的特效螢光木板給我們看,好玩地拿在手上轉:「發功時就是用這個,邊轉然後慢慢升上去, 然後就會噴煙!」又替戲偶「南俠」拍照時,祥溥吆喝勝珏來點一支菸,放進南俠嘴巴裡:「以前就是這樣抽的。」


南俠是父親生前最喜歡的角色,他們說。勝珏雖然沉默,但一路照看著祥溥受訪,幫忙架燈、架設場景。父親離開以後,他們仍像當年那個幫父親撿菸的孩子。


我們紛紛地散場,離開堆放戲台與道具的工廠,哥哥勝珏是否獨自抽完了那一根菸,無人知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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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稿|李姿穎 Abby Lee

攝影|許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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